十一月辛酉,初雪已落,朔风渐寒。
顺天府,大兴县,黄村。
一名衣着单薄的年轻人右手拿着简陋的木质鱼叉,左手提着一条鲫鱼匆匆地回到村中。
“侯小哥儿,又去埝潭给你婶子抓鱼了?”村口的王老木匠笑呵呵地招呼道。
被称作侯小哥儿的年轻人咧嘴一笑:“是啊,王大爷,快过年了,您老还没忙完呢?”
“嗨,哪有那么快的?这几年京华铁厂起来之后,咱们这些人算是傍着吃了几口安生饭了,做不完的活儿,老汉今年接的这批犁耙,要是放在往年,十年都卖不完呢!”
“呵呵,那是,王大爷手艺扎实,您做的犁耙,十年也用不坏啊!”年轻人乐呵呵地赞了一句。
王老木匠哈哈一笑:“侯小哥儿不愧是秀才,说话就是好听。不过说来也是奇了,那京华铁厂一年做这么多犁头,卖得完么?可别将来突然不做了,我老汉可就没地儿吃饭了。”
侯小哥儿摇头道:“王大爷,人京华的来头打大呢,您老旧甭操这个闲心了。”
“是么?”王老木匠有些疑惑:“多大来头啊?”
侯小哥儿答道:“京华的东家,是万历皇爷的伴读,他的伯父您也应该知道,是前几年那位高阁老,高文正公!”
“哎呀!”王老木匠连忙放下手里的刨子,用力在裤腿上擦了擦手,朝北方拱了拱手:“高阁老可是好人呐,那是海青天都夸过的大清官!侯小哥儿,你是不知道,咱家祖上本来也有七八亩地,可惜早就被人弄走了。前几年,高阁老派人来清……是叫清丈还是怎么的?
反正,楞是查出那地是咱老王的爷爷辈手里丢的,而且还是被人敲诈去的,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高阁老派来的大老爷就把咱叫了过去,补了田契给咱……诶,侯小哥儿,你是读书人,你说说,这么好的青天大老爷,怎么就走得那么早呢?”
侯小哥儿略微犹豫了一下,道:“听宛平的几位年兄说,高阁老当年是劳累过度,生生累死的。”
“啊呀……”王老木匠一脸惋惜:“这老天爷可是太不长眼了。”
侯小哥儿刚才抓了鱼回来,裤腿还是湿的,这会儿有些冷了,忙道:“王大爷,时候不早了,我先回去给婶子熬鱼汤去,您老慢忙!”
“去吧去吧。”王老木匠笑呵呵地摆了摆手。等侯小哥儿走了,他才叹息一声,自言自语道:“小猴子也是命苦,爹娘走得早不说,一个叔叔养了他几年也死了,现在婶婶也得了病,要不是自个儿争气,考中了廪膳,可怎么熬得下去?”
房门打开,却是王老木匠的老伴儿走了出来,接口道:“可不是嘛,说来真是怪可怜的,要不是今年他婶子这一病,搞不好侯小哥儿就去参加乡试,中个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