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柱下,英国公白横秋又在一个人下棋,而忽然间他停止了落子,扭头看向了完全被阻碍了视野的北面,然后收起手来,坐在那里静候。
果然,须臾片刻,他的长女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。
“怎么了?”英国公难免诧异来问。“不是要去做大侠吗?为什么去而复返?”
“有个问题忘了问父亲。”白有思叹了口气,就在门槛那里停住脚步,然后抱着长剑靠在了门框上。“欲成大事,当收人心,是也不是?”
“是。”白横秋毫不犹豫的点了头。
“张行有个言语,唤作‘万事万物,以人为本’……父亲以为有道理吗?”白有思继续来问。
“有的。”英国公一时难掩感慨之态。“有的……一个道理嘛,张三郎这个人喜欢故作一些惊骇言语,其实都是些老话,变个法说的。”
“那好,”白有思连连点头,继续来问。“敢问父亲,不管是怎么个说法了,究竟什么人才算人?只关陇大族算人?还是只有用的人算人?”
白横秋当即欲言,但很快他就意识到,自己女儿往苦海去,这么快折返,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什么了。
这让他有些迟疑。
果然,见到父亲犹豫,白有思毫不客气的揭开到底:“我想问一问,晋北的老百姓算不算人?算不算本?”
“晋北的百姓当然是人,但我并不想标新立异,强出头。”英国公斟酌语句来答。“不过是照着旧日规矩来做。”
“旧日规矩吃人,父亲也吃?”白有思蹙眉反诘。“大魏因此而失人心,父亲明知如此,还是这般行为?”
“欲做大事,当行计较……哪里就是我吃人了呢?”
“所以父亲还是以为,晋北的那些人不算人?”白有思忽然失笑。“就算是父亲本意是觉得这般行为丢的是大魏的人心,甚至有坐视晋北自乱,借机养患,乃至于高筑墙、广积粮的权谋,可这般做了,不还是不把人当人来看吗?”
白横秋沉默一时,片刻后方才缓缓以对:“思思,你现在带着气,怎么说你都觉得是我在敷衍……但我还是要说,有些事情,确实很难……就好像这个粮食的问题,今年晋北动乱,你还能用汾阳宫的粮食来救,可明年全天下都会缺粮,你应该也能想到,到时候你拿什么救?”
“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父亲是个弱肉强食之人。”白有思也收起笑意,严肃以对。“来时,我已经在汾阳宫以你的名义放粮了。”
“不可能这么快。”白横秋正色来看自己女儿。“你应该是路上看到晋北缺粮,直接回来质问我的才对……”
“父亲什么都能想到、料到,就是不愿意做一些事情。”白有思面无表情摇了摇头。“不过无所谓了,我现在去汾阳宫……父亲要拦我吗?”